一段终生难忘的岁月

一段终生难忘的岁月

——关于“衡阳调研”的回忆

        我在图书馆界从业的十年中，有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终生难忘，那些人和事仿佛电影般在我眼前反复出现，挥之不去。

        2005年上半年的一天，我去湖南图书馆汇报工作，张勇馆长谈到有位研究图书馆事业的北大教授要来湖南调研一个地区的县级公共图书馆生存情况，他有意安排到衡阳。此前我曾经接待或者参加过几次调研，几乎都是开个座谈会听听汇报，有的甚至只是电话要求上报数字了事，真正深入到基层来调研的极少。我自己曾从掌握情况的角度做过一些调查，尤其是借2003年参加评估定级检查的机会，了解到全市公共图书馆普遍陷入困境且难以自拔，当时写成调查报告上报主管部门但并未引起重视，内心满是担忧和无奈。我认为当时的图书馆没有也无力发挥应有的作用，总想有什么办法将真实情况公之于众，以期扭转局面。于是，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满口答应下来，回衡后首先向市文化局局长谭明生、助理调研员李健生汇报并取得支持，随后召集市馆班子成员、各县馆馆长商量此事，虽然有人担心说真话会得罪领导引来麻烦，但我认为只要对事业发展有实际作用，个人挨批评受委屈都不算什么。最终我们形成了统一意见，那就是以实事求是的原则接待调研，筹备工作也立即启动。

        7月24日，北京大学教授李国新和省馆张勇馆长、《图书馆》常务副主编韩继章老师从桂林驱车抵达衡阳，省馆老馆长常书智、副馆长雷树德和辅导部主任沈小丁老师随后从长沙赶来，大家在衡阳宾馆会合，谭明生、李健生两位局领导陪大家共进晚餐。晚上开了个短会，张勇馆长首先明确调研组由李国新（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教授、信息传播研究所所长）、常书智（湖南图书馆原馆长、研究馆员）、雷树德（湖南图书馆副馆长、副研究馆员）、沈小丁（湖南省图书馆学会常务副秘书长、副研究馆员）和刘忠平（衡阳市图书馆馆长、市图书馆学会理事长）共5人组成，省馆安排一辆商务车，并交代食宿从简，不给基层增添负担。李教授简单介绍了调研目的，即掌握衡阳市公共图书馆事业发展情况，搜集公共图书馆生存状态信息，了解读者群体对公共图书馆提供服务的需求，发现公共图书馆管理体制中存在的问题，分析社会进步与公共图书馆发展之间的相互关系，以期撰写出一组较为全面调研报告和学术论文，供政府有关主管部门作为制定公共图书馆发展政策的依据，以及为图书馆学理论研究提供实际数据和第一手资料。我详细汇报了调研组的日程安排。谭明生局长最后讲话，对专家们表示欢迎，对调研表示全力支持，要求我和申国亮书记做好配合工作，希望能出成果。

        25日上午，调研组一行来到衡阳市图书馆，由湖南图书馆、衡阳市图书馆和北京大学信息传播研究所联合开展的“衡阳市公共图书馆生存情况调研”自此正式启动。站在阅览大楼外直达二楼的大楼梯前，专家们感叹真是“上书山”。当时我馆正处于馆舍破旧、设施落后、新书很少、服务效益低下的艰难时期，专家们看得很仔细，问得也很具体，在听取汇报和与馆员座谈时，每个人都认真记录。我主要从办馆条件、经费保障、队伍状况和服务效果等方面做了汇报，顺便初略介绍了全市情况。我感觉当时的气氛有些压抑，大家心情都比较沉重。会后，常馆长特意让我找来老馆长何厥祥见面，我们一起在大楼梯上留下了此次调研之行的第一张合影。

        下午到衡阳市少儿图书馆，由于原馆舍在城市建设中被拆除，该馆暂时利用市文化局旧办公楼维持服务。老式办公楼都是小开间，实在难以符合图书馆需要，馆里办的幼儿园也挤在400平方米左右的小楼里，情况可想而知。葛长湘馆长在她那不到10平方米的馆长室兼办公室、档案室、辅导室内接待我们，一台小型冷风机呼呼作响……

    接下来的一周是异常忙碌的，衡阳县、衡南县、祁东县、珠晖区、常宁市、耒阳市、衡东县、衡山县、南岳区，我们按照每天两个馆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开展调研，所到之处都是先看现场并与读者交流，后召开馆员座谈会，听馆长情况介绍，调研组成员提问，最后与当地文化局领导及图书馆同仁交换意见。有几个细节至今记忆犹新：在衡阳县图书馆，馆员和读者共同捐资购买的一台柜式空调被装在报刊阅览室，刘向阳馆长回忆当年为创收发工资带领馆员北上山东、南下广州贩运水果的辛酸经历，我们无不为之动容；在祁东县图书馆，李金元馆长介绍争取县委宣传部长、文化局长等领导参加上街游行，宣传“政府投入、服务大众”，并达到争取政府加大投入目的，专家们笑了，但看得出不完全是高兴；在珠晖区图书馆，原本独立的馆舍被拆，新大楼只分到一间20多平方米的办公室，“二级图书馆”的牌子赫然就在书柜顶上，贺志明馆长汇报过程中感到十分尴尬，不停地擦汗；在耒阳市，原图书馆建筑让位于蔡伦纪念园扩建，不得已租赁200多平方米场地开设“金色池塘读书中心”，王延芝馆长拿出由湖南教育建筑设计院出具的新馆设计效果图，又带我们到蔡子池边的新址；在衡东县荣桓图书馆，专家们对该馆较好的馆舍条件、利用捐赠开设的“季恂图书银行”、详备的基层网点分布图赞不绝口；在衡山县，郭国华馆长介绍该馆有馆无舍已达20多年，业务工作早已停顿，现在终于想方设法建起了新馆并计划年底开馆服务，我们站在新楼前给他们加油鼓劲；在南岳区，周华平馆长苦恼于临时馆舍是三层的居民楼，然后带着我们实地参观了保存完好、曾为“中正图书馆”和南岳图书馆而现为区政府办公楼的那座四合院……

        在马不停蹄的调研过程中，虽然酷暑当头，我们却总是早出晚归，中午都在车上度过，一边赶路一边交换看法，讨论调整方法，晚上整理调研笔记，往往工作到深夜才休息。事后我知道李国新老师善饮，但一路上他都主动要求我不安排酒。调研组在县里住宿，馆长总想让我安排专家们休闲娱乐，我试着问带队的雷馆长和李国新教授，但都被拒绝了。我是调研组中最年轻、从业经历最浅的，起先计划主要是当好联络员，后来慢慢协助专家们开展工作，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虽然辛苦却感觉浑身充满力量。

        调研完南岳区图书馆之后，调研组入住南岳磨镜台宾馆，一面休整，一面整理调研资料。这家宾馆当时正准备装修，食宿和办公条件都不好，但盛夏的南岳衡山半山腰正是避暑好去处，自然环境非常宜人。8月1日下午，省文化厅副处长金铁龙、省馆馆长张勇、副馆长吴平祥、伍艺和韩继章老师赶到宾馆，张勇馆长召集我们开了两次会，基本形成了初步调研结论。

        8月2日下午，调研情况汇报会在磨镜台宾馆举行，会议室条件十分简陋，却丝毫没有影响与会者的情绪，会议开得很热烈。会议由我主持，雷树德副馆长全面介绍调研工作概况，并就发现的主要问题谈了初步意见；李国新教授结合调查数据以及全国情况，就基层公共图书馆现状、问题和前景作了重点发言；常书智、沈小丁作为调查组成员也先后发言。金铁龙副处长，湖南图书馆馆长张勇、副馆长吴平祥、伍艺，《图书馆》杂志常务副主编、研究馆员韩继章，衡阳市文化局局长谭明生、助理调研员李健生，衡阳市图书馆书记申国亮、馆长助理邓松涛、辅导活动部主任丁民，南岳区副区长尹日红及区文化局局长王伟强、副局长徐仲衡、区图书馆馆长周华平等与会。尹日红副区长首先致欢迎词，谭明生局长从主管部门的角度着重谈了调整基层公共图书馆事业政策的建议，张勇馆长就调查数据整理、成果形成和反馈等后续工作进行了安排，金铁龙副处长向调研组成员表示慰问，对衡阳市、南岳区有关领导支持配合调研工作表示感谢，他认为这次调研“卓有成效”。

        这就是后来震惊社会、被业界称颂的“衡阳调研”。最终形成的调研报告，揭示了当时我国中西部县级公共图书馆普遍存在的“人吃书”、“书吃人”现象，提出了“制约我国公共图书馆事业发展的瓶颈是县级公共图书馆”的判断，指出了振兴我国县级图书馆的突破口是基本保障的实现、馆长水平的提升、服务效益的改善。“衡阳调研”引发了全国范围的县级图书馆生存与发展大讨论，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工人日报、中华读书报、东方早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媒体均做过专题讨论。300多家国内外媒体转载调研报告，李长春、陈至立同志先后就此问题作出批示，文化部据此实施“援助贫困图书馆计划”，中国图书馆学会以该报告作为首届“百县馆长论坛”主旨报告，并从2006年开始组织“全国图书馆志愿者行动——基层公共图书馆馆长培训”。

        “衡阳调研”让我的名字很快为人熟知，在李国新老师和张勇馆长的支持下，我应邀赴河南林州出席首届百县馆长论坛并主持大会专题发言，在海口参加2006中国图书馆学会新年峰会，在北京参加首届志愿者行动培训方案研讨会，在昆明参加2006中国图书馆学会年会并在志愿者行动启动仪式上发言。“衡阳调研”也是我事业发展新的起点，我自此专注于研究基层公共图书馆的生存与发展，先后撰写论文16篇，在省级以上获奖10篇，有8篇公开发表，2007年、2011年两次获评中国图书馆学会优秀会员，2009年入选湖南省图书馆学会中青年人才库，2010年获评为优秀中青年人才，衡阳市图书馆也因承办“全国图书馆志愿者行动”荣获第三届文化部创新奖……

    （本文获2012年度湖南省图书馆学会年会征文故事类二等奖）